又过半个月，我坐在一把黄花圈椅上，陪谢渊的奶奶打麻将。
男人在外头杀得你死我活，女人们却还要维持太太外交。
老太太的生日我年年都到，往年都只是应个卯，今天是第一次上牌桌。
我精心打了几圈，陪得老太太心花怒放，连说这叫酒逢知己、牌逢对手，实乃乐事一桩。
正打着，大厅一阵骚动，我只盯着牌，不用抬眼也知道，谢渊来了。
往年他从不往女人堆里凑，给老太太送礼也是在私下，今天却一来就坐到牌桌旁挽袖子：“今天给老太太献孝心，我也陪几圈。”
侧过脸，我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谢先生。”
今天我穿得简单柔和，嘴上只有淡色唇彩，头发也是一顺到底地披着。
按黄桃的说法，“良家打扮”。
故意的。
既然打定主意要勾引男人，那见一次就得有一次的新鲜，上次香艳，这次就温柔良家。
牌桌上，我们俩都只和老太太说话，彼此不交锋。
我估摸着老太太需要什么牌，隔三差五就喂上一张，发现谢渊也在喂，就及时调整战略，和他打配合。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把老太太哄得和了又和，还没露半点破绽。
老太太直嚷痛快，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之后我站在露台上吹风，一阵淡淡的烟草味靠近，跟着就是谢渊略带沙哑的嗓音：“牌打得不错。”
我不动声色站远一点：“我是班门弄斧，老太太开心就好。”
谢渊说：“能算我的牌，还能配合我一起算老太太的牌，你才是鲁班。”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过了半分钟，谢渊只得再次主动开口：“会打德扑吗？”
我没理会他的没话找话，直接说：“赵经理是你安插在段连云身边的眼线，段照已经知道了，只是暂时按兵不动。”
谢渊倏然看过来，足足十几秒后才说：“知道了。”
我转身要走，他却攥住我的手腕。
我稍一皱眉，他立刻松开手，只是近乎温柔地看我：“为什么帮我？”
我摇头：“不是帮你，只是段照的手黑，整人都是往死里整，还要连坐全家。赵经理不过是收钱办事，罪不至此。你有心体恤他，就提前把他家人送走吧。”
谢渊当场掏出手机，简单吩咐了几句，就把赵家妻女移民的事定了下来。
不管他这么做是出于义气还是出于面子，但他今天能保下赵家人，明天就有希望保下我爸妈。
我冲他点点头，正打算回客厅，忽然眼前一花，还没看清冲过来的娇小身影是谁，脸上就挨了热辣辣一个耳光。
我被打懵了，两眼瞪得溜溜圆，看谢渊。
谢渊脸色难看，一把抓住江澜语再次扬起的手腕，呵斥：“别胡闹！蓝小姐是客人！”
江澜语抡圆了胳膊甩开他：“什么蓝小姐？她是段夫人！明明都结婚了，还敢明目张胆勾引你，我就要教训教训她！”
我反唇相讥：“江小姐，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一男一女在公开场合站着说话，这不叫勾引，叫社交。”
江澜语的嗓门又高了一个台阶：“就你们俩人躲在露台上，算哪门子公开场合？”
谢渊不耐烦地向前跨一步，半挡在我身前：“蓝小姐在这躲清静，是我主动过来找她的，你有本事就打我！”
江澜语本来就上火，这下彻底炸了：“谢渊！要不是靠着我江家，你谢家早他妈一文不值了！我可是你的恩人！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她这一嗓子嚎得人尽皆知，连老太太都走了过来，看见我嘴角被打破了，立刻撂下脸。
老太太不咸不淡：“澜语，今天我过生日，你就这么给我长脸？况且，我们谢家值几文钱，也轮不到你来说嘴。”
江澜语憋红了脸，伸手指着我和谢渊：“奶奶，他们两个人又没有事业可谈，这么偷偷凑在一起，肯定是在男盗女娼，没有别的可能性！”
老太太难以置信：“就为了这点小事，你上来就对段太太动手？”
江澜语不依不饶：“这哪里是小事？他们俩背着我干了什么，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我就去找段连云，让他管管他不要脸的老婆！”
她胡搅蛮缠、用词夸张，搞得所有人都用异样眼神看她，偏偏她没觉察，就乌眼鸡一样直勾勾瞪着我，精神状态像是不正常。
我解释：“谢先生来找我，是问我还认不认识擅长打牌的人，他想给老太太找几个牌搭子，我说我堂姑就是打遍小区无敌手，下次介绍给老太太认识。”
把手机屏幕亮出来，上面还有和堂姑的通话记录：“我交代得够清楚了吗？我和韩先生清清白白，江小姐要是还不放心，可以打给我堂姑查证一下。”
谢渊飞快瞥了我一眼，惊讶于我提前就准备好了脱身说辞。
江澜语竟然真的抢过我的手机就要回拨，老太太拐杖狠狠顿地：“澜语！还嫌不够丢人吗！”
谢渊伸手把手机夺过来，塞回我手里。
他嫌恶地看江澜语：“闹够了吗？”
江澜语被他的语气刺得眼眶泛红，却还是一脸的刁蛮倔强：“没闹够！蓝因，我要你发誓，以后不许私下再见谢渊！”
我无奈举起双手：“行，为免无妄之灾，我发誓，以后绝不私下再见谢先生，行了吧？”
谢渊猝不及防地看向我。
眼神似乎十分受伤，似乎十分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