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医院里，沈明希躺在病床上，薄薄的一片身子，毫无生气。 靳斯言眼底乌青，下巴上长出了一层粗粝的胡茬，嘴唇干燥得起皮，整个人看起来万分狼狈，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 可靳斯言眼下根本无心打理自己，沈明希已经昏迷三天了。 他抖着手，不敢去轻触一下沈明希苍白的脸颊，只敢握着点滴管给沈明希带去一点属于他的温暖。 靳斯言的脑袋里一团乱麻，各种画面交替出现，过往所有甜蜜的画面，到现在也只余苦涩。 沈明希六岁的时候，被靳母带回靳家，他是好奇的。 沈明希跟在他后面，一口一个叫着“斯言哥哥”的时候，他是骄傲的。 沈明希十八岁，穿着他挑选了一个月的礼裙，接受了他的告白时，他是幸福的。 沈明希二十岁，一无所知爬上他的床时，他是恐慌的。 靳斯言发誓，他从来没有那么怕过。 他是靳家这一辈最优秀的孩子，天之骄子一般。 接手了靳氏全部产业过后，更是大刀阔斧地改革。 靳氏集团拔除了那些恶臭的蛀虫和毒瘤后，可谓是焕然一新。 可是，革新同时带来的还有部分人的失权。 那场庆功晚宴上，几位被开除的副总挑衅敬酒。 “靳总，您行事如此无所畏惧，就不怕身边人因此遭殃吗？” 靳斯言初出茅庐，根本不在意这些口头上的威胁，甚至放话让那些人尽管放马过来。 事业场上，他有信心，也有实力与这帮人斗。 可等到下半夜，靳斯言在自己房间看到沈明希的时候，他才终于知道害怕。 沈明希神志不清，一个小姑娘就这么穿着单薄的睡裙摸到了他的房间，靳斯言怎么能不怕？ 手机在漆黑的夜里亮了一下。 【靳大少，怎么样？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不用猜，靳斯言也知道是谁在搞事。 靳斯言的双眼冒火，拳头攥得死紧。 他紧扣着沈明希的肩头，疼痛终于让沈明希清醒了一些。 但是药效还在起作用，沈明希想凑上来。 可靳斯言退却了。 “沈明希，你清醒一点！” 靳斯言第一次吼了沈明希，话一出口，他的震惊不比沈明希少。 靳斯言把沈明希拽到卫生间，冷水从头顶淋下来。 他好像看到沈明希哭了。 眼圈和鼻子都红红的，明明都那么委屈了，却还是喃喃着跟他解释。 “斯言哥，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靳斯言那时候的心情，比之现在也好不上几分。 他想不管不顾把沈明希抱在怀里，跟她说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却只能狠下心把沈明希推得更远一点。 靳斯言清楚地知道，这一次是警告。 沈明希的身边是有保镖的。 那几个人就那么突破了保镖的防线，给沈明希下药，把沈明希送到他的床上。 那么，下一次，他们又会对沈明希做什么？ 靳斯言不敢冒险。 他终于知道怕了，他不能容许沈明希之后出现一点点差池。 那晚过后，靳斯言在身边安排了一个一直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这三年，靳斯言一天一天，一点一点，把沈明希推得越来越远。 可直到那天，当他喊出“秦微微”的名字时，黑洞洞的枪口仍是指向了“沈明希”。 靳斯言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三年的行为究竟是有多蠢笨。 到头来，他竟是只骗过了那个他最爱的人。 靳斯言悔不当初。 可时间只自顾流逝，不会为任何一个人而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