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渡劫

　　1976年5月21日，小满，星期五，武陵书院小学部终于到了生存考试的时候。 　　小学部的生存考试一年一次，每次五天时间，在书院范围内进行。中学部由于是寄宿制，所以考试是一学期一次，春季五天，冬季十五天，每年元旦前最后半月在县外省内进行考试，地点都是临时决定，内容也不固定，一句话就是考验孩子们在社会上的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相当于对每周一次劳动实践课的综合考试，一般在家里和学校正常参加劳动的人都能通过考试。 　　武陵书院不管是上下院都有大片土地，小学部每个班有十亩土地，中学部有二十亩土地，有水田，有坡地，平时每周三个小时的劳动课就是在班主任老师的带领下进行栽种、收割、晾晒、入库管理。土地产出的粮食有书院统一按照外面的统购价格收购，收入作为班费收入由班主任掌管钱财，两名学生代表管账。 　　书院剩下的土地由专门的人进行管理，生存考试用的地就是属于这部分地。 　　生存考试期间小学部的学生不允许回家，也不允许住在学校宿舍，全部住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每天的食物由劳动的工钱进行买粮买菜买肉，然后由每个班同学中推荐的二人做饭，吃住都是以小组为单位进行。 　　中学部的生存考试每半年一次，上半年依然是和小学部一样进行五天的栽种劳动，一样的凭工钱买粮买肉买菜，不允许回家或者回学校宿舍，都是住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下半年在元旦前最后半个月外出考试。 　　周航在小学部的第一次生存考试是在1976年小满开始进行的，早上同学们都从家里背着一床被子，像一个个士兵早早地到了书院集合，每个班的同学分成两个组栽种水稻，一亩地二十元的工钱，包括犁田耙田、扯秧苗、运输肥料、栽插秧苗等工序。第一天，班主任杨教授给同学们进行了劳动分配，每一组十人犁田耙田，搭田埂、铲田脚，五人负责搭建休息住宿的草棚，周航与季一飞负责做饭，保证两个组的一日三餐。大米、蔬菜、肉等食品每天回学校后勤部买一次，学校规定的定额是： 　　粮食供应的是大米，1.2斤/人/天，单价0.46元/斤，（有粮票买是0.138元/斤）一个班32人加两个辅导老师，需要购买34人的粮食，计40.8斤，需付费18.77元； 　　蔬菜只供应咸菜和洋芋，2斤/人/天，咸菜是吹干水汽的萝卜叶腌制的，长长的没有切碎，0.2元/斤，洋芋鸭蛋般大小的0.05元/斤，手指头般大小的洋芋反而要0.10元/斤，周航和季一飞商量了一下，买了四斤咸菜，六十四斤大洋芋，付菜钱4元。 　　猪肉每组每天五斤，0.89元/斤，菜籽油一个组每天半斤，1.05元/斤，食盐与菜籽油的量是一样的，但食盐单价只要0.17元/斤，菜籽油0.90元/斤，散装胡豆瓣酱不要计划，但要0.65元/斤，散装酱油和醋也不要计划，酱油0.18元/斤，醋0.25元/斤，这样一个班合计需要购买猪肉十斤、菜籽油一斤、食盐一斤、豆瓣酱两斤、酱油两斤、醋两斤、火柴五盒一角钱，又花掉了13.18元。 　　锅、碗、瓢、盆、菜刀、菜板、筷子、锅铲、汤勺、水瓢、甑子、筲箕、竹刷把、水桶、扁担、柴刀、甑盖子、锅盖子，这些物资由班主任杨教授向学校后勤部租赁，租金每天十元。 　　两个小孩子看着板车上的一堆东西，每天就要从从手上花出去45.95元， 　　都惊骇不已：每天栽秧两亩地以上才能给大家换来吃的！ 　　所有的钱都是由班主任老师向学校后勤部签字打白条，五天后由后勤生产部管理人员核实后结算工钱，再从工钱里面扣除五天的白条金额，剩下的工钱再发到班组任手里，由两个小组长记录入账后再按人数核算工资。 　　所有班组的工钱不够扣生活费的视为生存考试不及格，不及格的需要补考三天作为惩罚，可是这种惩戒措施目前还没有真正发生过。 　　总之，能拿上工钱的就算考试过关！ 　　周航和季一飞把生活物资领回后，搭建草棚的十个同学已经搭建好了厨房，并用从河里捡的石头垒砌起来两孔柴灶，还有一张六尺长三尺宽的案板，方便厨师用来摆放菜盆碗筷，或者洗菜切菜。往年其他年级搭建的棚子拆掉就是这几天做饭的柴火，好木头就继续使用，不好的就砍新木头换掉，再用头一年的稻草盖棚顶。 　　作为厨房的草棚并不大，三丈长一丈宽（33m²)，案板早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两人直接把板车推到厨房里才把东西卸下来，两口锅直接放到灶上，水桶刚放下来，季一飞就拿着扁担到河里挑水去了，周航把猪肉、大米、菜油、盐、饭碗、菜盆、菜刀、菜板、甑子、筲箕都放在了案板上，又把锅铲、汤勺、菜刀、水瓢、竹刷把放到案板上的一个木盆里，一袋子洋芋放在了案板下。 　　这时候季一飞已经把水挑回来了，放下扁担后，抓起水瓢就准备舀水洗锅，周航赶紧阻止了，对他说道：“先烧火，把肉烙起来了再洗不晚，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铁锅烧红了上面的脏东西自然就烧掉了，二是烙肉的油治锅，锅不容易生锈！” 　　“哇！周航，你懂的东西还多呀！” 　　“那是，你不看是哪些人啥，本少侠是三岁会抓蛇、四岁背药典、五岁采草药、六岁能杀狗、七岁上学堂、八岁会吹牛，哈哈......” 　　“切！你要是活到八十岁都不够你吹的。”季一飞看着比他矮了一头的周航泛起了白眼睛。季一飞抓起一把柴刀砍了一根带叉子的掏火棍，再搬来一节树桩当着凳子坐在灶门前，然后抓起一把稻草塞进灶孔里，掏出火柴点燃了稻草，烧起锅来。 　　周航用菜刀把十斤猪肉切成两段放在案板上，又抓起柴刀照着季一飞的样子做了一根带叉的棍子放在灶台上，看到锅里烧红后，放入一块猪肉开始烙皮，由于个子矮，所以用叉棍叉着猪肉在锅的上下左右不停地滑动，肉皮在红红的铁锅里冒起一阵子刺鼻的青烟。 　　季一飞看着周航踮起脚尖望着锅里，好奇地问道：“周航，你有多高？” 　　周航一边眯着眼睛望着锅里一边回答：“四尺二！你呢？” 　　季一飞回答：“四尺八！” 　　周航开玩笑道：“长这么着急干啥？像根瘦竹竿，想早点娶媳妇啊！” 　　“羞羞，这么大点就晓得娶媳妇！”季一飞的脸皮有点薄，脸红了，他对周航说道：“你来烧火嘛，我人高些，手长些，看锅里方便些。” 　　周航用叉棍叉起肉来看了看，觉得差不多了就将肉放在一个木盆里，再舀了两瓢水把肉皮泡着，回答道：“好吗，先烧这口锅不用管了，烧另外一口锅。” 　　季一飞将另一口锅的火烧旺后才站起来让周航烧火，锅红了后，他将剩下那节猪肉放到锅里，肉皮与红红的铁锅相遇依然冒起一阵阵刺鼻的青烟，肉皮烙好后，都放在木盆里泡着，烧红的锅让它先冷却一下再洗，两人熟练地分工合作，周航洗肉、洗洋芋、切洋芋块（1976年那个时候吃土豆是用碎瓷片去皮的，栽秧领的土豆是从田里刚挖回去的新鲜土豆，去皮比较容易。）、切咸菜，季一飞挑水、洗锅、淘米做饭，班主任周教授过来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这两个孩子动手能力强，离开了家长后生存没问题！ 　　周教授问道：“准备做啥好吃的？” 　　周航正从锅里舀出热水洗猪肉，见班主任进来问话，就回答道：“由于中午饭是今天的第一餐，时间有点紧，就做土豆红烧肉、凉拌折耳根、蔊菜汤。” 　　周教授看了看盆子里的洗净的蔊菜说道：“吃野菜呀，这可要谨慎些啊，防备食物中毒哟！” 　　周航拍着胸脯说道：“蔊菜可是好野菜呀，可算得上是食药两用，做菜无论是煮汤或者炒来吃都非常美味；全草可入药，内服有解表健胃、止咳化痰、平喘、清热解毒、散热消肿等功效，外用治痈肿疮毒及烫伤烧伤都非常有效呢。吃蔊菜不用担心中毒！” 　　周教授忙制止住这个话痨，说道：“忘了你是陈幼甲的外孙，在你们的手里就没有不敢吃的野菜！那晚上又吃啥菜呢？” 　　周航说：“肉估计中午过后就没了，晚上就吃兔肉焖土豆、炒葵菜、咸菜野葱汤；明早上就吃洋芋稀饭下折耳根和咸菜了。” 　　周教授惊起地问道：“兔肉，你哪来的兔肉？” 　　季一飞接过话头说道：“当然是野兔肉了，我和周航在今早上学的路上就安好套野兔的套套了。” 　　周教授看着他的这两个好吃的学生心里很是无语，暗想：怪不得大家说饿死伙房三百斤呢，没点搞吃的本事能呆厨房？转过身背着手走了出去，边走边说：“晚上的兔肉跟老子多留一份哈。” 　　周航拿过一个搪瓷碗，从口袋里掏出干一把干辣椒、大蒜、生姜放在碗里。季一飞见到后，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辣椒、两个大蒜、两列生姜放进搪瓷碗里。 　　周航把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以后就坐到灶门前专心烧火。 　　季一飞往锅里加了两瓢水，把甑子放到锅里水中滚了几滚，然后立起来放在锅里，蒸格上放上白纱布，端起筲箕里漓过米汤的半生饭用筷子赶到甑子里，盖上甑盖子蒸上；然后叫周航把另外一孔灶的火也烧起来，见锅里要变红的时候才倒入三两菜油，菜油倒入锅后飘起一些青烟，见青烟散去倒入洗净切好的生姜米，生姜米在锅里变得微黄的时候倒入切好的肉块不停地翻炒，肥肉里的油被炒出来后被季一飞用锅铲滗起来装到一个搪瓷碗里，足足有大半碗，正宗的猪肉混合油即香又健康！油滗得差不多后放入豆瓣酱再一阵翻炒，然后加入一勺酱油、花椒、蒜瓣、和几瓢水，盖上锅盖用大火烧开，二十分钟后揭开锅盖加入土豆块，再盖上锅盖子中火焖烧；折耳根已经被周航加入野葱凉拌好装在一个搪瓷盆里。 　　拆旧棚子换下来的木柴真不错，周航一人烧两眼灶毫无压力，旺旺的火焰把锅里的水烧的翻江倒海般大气弥漫，甑盖子上的汽水不停地往锅里滴落，季一飞把手往甑盖子上一摸，烫的手立即缩了回来，对周航说道：“饭已经蒸好了，不要火了。”然后揭开甑盖子往里面吹了一口气，用筷子挑了一团饭放到嘴里尝了尝，点头道：“好啦，没问题！”于是两个八岁的孩子合力把蒸饭的甑子从锅里拉起来放到了案板上，再盖上甑盖子，大米饭就只等着吃了。 　　季一飞再揭开红烧肉的锅盖，见汤汁已经收到差不多了，用锅铲把下面的肉与土豆一起翻铲，用筷子夹了一块肥瘦兼伴的红烧肉吹了吹放到嘴里尝了尝，然后立即拿过两个大搪瓷盆把红烧肉起锅装盆，再往锅里加了几瓢水放上少许的盐盖上锅盖让周航继续把两眼灶烧起来。把两盆红烧肉端到案板上后，季一飞用竹刷把把甑饭锅洗干净，洗锅水舀干，锅烧干以后放入少许的猪肉混合油，放入一些生姜米和蒜米炒黄，再加入几个干辣椒炒黄，然后放入淘洗好的蔊菜炒到断生，加入一勺盐翻炒几下，把红烧肉锅里的半锅洗锅水全部舀到蔊菜锅里盖上锅盖煮蔊菜汤。季一飞最后把红烧肉锅里再加一瓢水用竹刷把刷了几下，舀出来倒掉，再加入最后一桶水在锅里温起来，吃完饭后洗碗筷用得着。做完这一切后，蔊菜汤已经好了，季一飞又用两个大搪瓷盆把蔊菜汤装起来，撒上一把野葱花，再在每个汤盆里加入少许的醋和放入一把木头做的汤勺。 　　搭建草棚的十人速度不满，一上午就把两个住宿的草棚子给翻新搭建好了，每一个草棚里都有一张吃饭的长桌和板凳，尽管工艺不怎么样，但是都能用。